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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八、越前治左卫门
添加时间:   作者:庐山龙泉寺   点击:3500

  安永年间,越前国大野郡西市村有个人名叫治左卫门,他是一个由年轻时代即感浮世无常,深信佛法而一心念佛的人。生性至孝,但与其说那是对其双亲的孝行或孝养,不如说是宗教无我信仰的态度。他在日常生活上,处处都渗透着佛教柔和忍辱的精神,令人赞美。
  治左卫门终生未娶,亲戚们曾多次想为他介绍亲事,但都被他婉拒。理由是老父年迈,自觉行将就木,若在此时娶他人的女儿入门,父亲就算有什么不满意,也一定会默忍,如此一来,未免增加老父的辛苦。所以,他希望能继续父子二人的生活,尽情去感受佛法的喜悦。其父名治良右卫门,是享寿九十六岁的高龄老翁。在与老父相处的岁月里,治左卫门从未与父亲顶过一次嘴,从未违背过父亲的意思,无论在言行上,乃至内心底,其孝皆无人可及。
  有一年冬天,雨雪纷飞之日,治左卫门为了办事,到城外的某油行去。因未着蓑笠,在雨雪中走了半里多,全身都湿透了。油行老板见了,大吃一惊说:「你真胡闹,万一伤风怎么办?快脱下衣服,我替你烘干。」治左卫门微笑答道:「衣服打湿是习惯的事了,我是依父命行事,所以寒气都不能侵入我身,今天亦然。出门时,我本来是想带蓑笠走,但父亲说今天天气不错,大概不需带,所以我才空手出门。」
  有一天,治左卫门出门卖菜籽,得了三百疋钱,拿给父亲看,说:「爹,您很高兴吧!卖到三百疋钱了。」老父果然非常欣悦:「治左卫门,将其中两百疋给我。」治左卫门没有问原因,立刻奉上。父亲把钱放进荷包中说:「我们家的马已老弱,你就用这些钱去换匹好马回来。」治左卫门也满脸喜悦地答道:「爹,那就辛苦您一趟,去换匹好马。」
  父子间的对话似乎颇有矛盾。父亲是要儿子去换匹好马,儿子却又说请父亲辛苦一趟。其实,可想见的,定是父亲治良右卫门老糊涂了,想起从前家中所养的瘦马,其实那匹马早已不在了。儿子治左卫门知道了父亲的糊涂,一言不发,就把「山家至为珍贵」的两百疋钱交给老父,而不去打破父亲的幻想。他想尽可能地保持老父心灵的平静,那怕是一刻也好。只为了父亲想要那笔钱,他就不去多想明天的柴米,顺着老父当下的心,把钱交给父亲。
  有一年初秋,父亲去巡视田亩,突然大发雷霆,回来对治左卫门骂道:「别人家的田都割好了,我们的田为何未割?快去!」治左卫门温顺地起身答:「近来事多耽搁了。」然后立刻到田上割了些回来,老父大为高兴。要知道,那是初秋的季节,任何人的田都是绿油油的,根本不是收割时节。可是,他没有顶过一句嘴,只是顺父愿而行,人们听了都非常佩服。
  治良右卫门九十多岁时,有一天对治左卫门说:「你的月代长了,很难看,刚好我也很久未替你剃头了,让我给你剃剃,你去磨剃刀。」治左卫门听了说:「我这些天较忙,忘了剃月代,谢谢您的提醒。」说完,治左卫门便寻出剃刀磨利,并用水沾湿了月代的头发。老父拍拍大腿说:「枕在这里。」治左卫门枕了上去,一点犹豫之色也没有。《妙好人传三篇》的作者僧纯师说:「也许有人听了这故事会说:『这种行为不能称孝行,应该说是糊涂。老父已经九十多岁了,怎可把剃刀交给他?如果老父受了伤怎么办?如果他自己受了伤,老父由谁奉养?真正的孝子,不去冒这种危险。』这话说得没错,算得上言之成理。但说这种道理的人,不会懂得什么叫孝子的心。孝子的纯情哪怕在一瞬间也不想去动摇父亲心底的平静。放弃一切善恶功利之心,只管顺从父母之意,甚至连『顺从』的一念也没有,这便是孝子所以为孝子之处。晋代的王祥破冰求鲤,吴时的孟宗雪中得笋,都是放弃一切所渭『常』的观念,一心只求父母心安,而终蒙神明怜悯才发生的奇迹。日月尚未坠地,神明所照之处,孝子之心必有所感。那么漫长的一生,治左卫门从不以为父亲已老糊涂了,所以他一点也未感危险。这种不知危险的心理,即常人不及之处。」僧纯师此言甚善。
  父奈治良右卫门拿剃刀的右手不停颤抖,但两、三下便把儿子治左卫门左边的鬓毛都剃光了。用左手摸摸他剃过的地方说:「现在漂亮多了。」治左卫门慢慢地坐起,自己也摸着原来有鬓发的地方。仔细端详说:「真的,现在漂亮多了。」然后父子两人面面相觑,开怀大笑。到了这种地步,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?古时,有一种刑罚叫「剃片鬓」,用以处罚「破廉耻罪」,没有人愿与被剃去一边鬓毛的人交往,但治左卫门被剃下了一边鬓发的头上,却映着神光,这应可比得上菩萨大行所辉映的光芒!
  听说,此时恰好村长某某有事到治左卫门家来,看到了父子这一幕情景,十分感动,治左卫门之孝行遂传人国主耳中,国主也大为嘉许,特赐下许多米粮。远近传闻治左卫门的孝行,很多原本不孝的人都痛改前非。诚如圣人所云:「德不孤,必有邻。」后来,西市村孝子贤孙辈出,皆是受治左卫门无言教化之功。老父死后,治左卫门依然独身终老,而让一位堂兄弟传本家的香火。宽政二年,治左卫门七十岁时,在平静的称名念佛声中,实现了往生宿愿。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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